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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寄体仁宗叔一首(体仁先生,闽浦城人) 宋 · 詹初
五言律诗 押词韵第三部
一从示至教,日觉旧行非。
但恨范模远,终为物欲欺。
有知无取正,积惑总成疑。
独有依归念,端然未改移。
赠蔡季通 宋 · 蔡元定乡人
七言绝句 押尤韵
掘尽人家好丘陇,冤魂欲诉更无由。
先生若有尧夫术,何不先言去道州(宋庞元英《谈薮》。《谈薮》:蔡元定字季通,博学强记,通术数。游朱晦翁门,詹元善尤重之,荐其传康节之学。后道州以死。蔡善地理学,每与乡人卜葬改定,其问吉凶不能皆验。及贬,有赠诗者云云。)。
径山蒙庵佛智禅师塔铭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一、《后乐集》卷一八
庆元丁巳夏,径山寺阙住持,有旨以命僧元聪。后数年,寺烬于火。不二年,元聪新之,视旧观有加焉。寺既复,元聪引去,上复以住持命之,且为御书寺额及「蒙庵」二字赐之,仍赐号曰「佛智禅师」。嘉定己巳十一月十一日,元聪示若有疾,以偈入奏,其略曰:「沤灭本来同,尽在吾皇大海中」,及有「愿延睿算」等语。越四日,元聪逝去。事闻,上特降赠金。遂以是年某月某日某辰入塔于蒙庵之原。某时伏在林野,耳剽是事,窃深敬叹。主上待遇臣子恩全始终,其施于元聪者犹若此。元聪以寂灭为学,至其垂殁,必以祝圣人寿为言,于以见君臣之典穷天地而不可泯者如此。欲私记之,未能也。未几,其徒状师之行求塔铭于某,乃以所闻识其首而后次序之曰:师姓朱,名元聪,字蒙叟,福之长乐人。母房氏,以庆寿恩封孺人。师少颖慧,习儒,年十九,始去儒入释。初从龟峰僧璘游,璘殁,则从晦庵慧光学。陈公康伯一日至龟峰,见师于优婆塞中,小异,捐金俾之买僧牒。师既落发,乃白晦庵曰:「元聪身了而心未了,望和尚免以事役」。晦庵笑曰:「佛法在寻常行履处,何惧事夺耶?今限汝一月,心如不了,即有决罚」。师归僧堂,书晦庵语于窗纸,胁不至席者半月,几至欲狂。晦庵日使人视之,忽闻其有啜泣声,亟呼之前曰:「哑坏了汝」。师对曰:「昨日闻父讣,不克归,学佛无成,恐两下俱失,故泣」。晦庵连掴师三掌,师顿有所悟,冲口呈颂:「了了了,彻底了,无端赤脚东西走。踏破晴空月一轮,八万四千门洞晓」。晦庵曰:「且放汝三十棒」。师云:「元聪亦放和尚三十棒」。自此机锋浚发,境彻理融,乃辞晦庵,往诸方勘辩。逮晦庵住法石,师随之为侍者。晦庵临终,以行雪堂所付法衣付师,书示众曰:「再来毒种元聪,叵耐吾宗灭汝。边也法衣一条聊分付,听子时挝涂毒鼓」。师拜而受之,丛林遂有「毒种」之号。晦庵既终,泉守周公葵首请师住清化。师以晦庵常戒其「年未及四十不得出世」辞之,即日携晦庵骨归葬龟峰。道过福之乾元,时木庵道永方峭立崖岸,师径造其室,木庵云:「莫即是聪侍者否」?师称名。木庵曰:「此事非聪明所能办」。师云:「通身是口吐不出」。木庵云:「中毒了也」。师云:「莫掩彩」。木庵曰:「须知此事不在方策上,不在口皮边」。师云:「毕竟在什么处」?木庵曰:「铁蒺藜当面掷」。师云:「大好不在口皮边」。木庵肯之。其深禅密句多此类,有语录传于世。师既葬晦庵,即往见密庵咸杰于焉巨,见且庵守仁于长芦,又见瞎堂慧远于灵隐,见水庵宗一于净慈,又见谁庵宗演于高亭,佛照德光于光孝,复庵可宗于保安,以證其所得。逮密庵迁径山,师为第一座,由是声名益起,四方衲子皆宗之。钱公佃将漕江西,首请师住隆兴光孝,师辞之。张公子颜为江西帅,又欲以光孝处师。知其不可屈,乃贻书密庵,俾勉其行。师遂自光孝开堂,为晦庵嗣。至是师年四十矣。未几,饶之荐福、抚之漕山、洪之宝峰争欲迎致师,师皆不赴。江东帅留公正、转运尤公袤、丘公崇前后凡三请师住云居,师亦三辞之。一日,宪使赵公晔俾南康守钱公闻诗诡作民家请说法,道过庐山,遂遮留师于云居。一住九年,百废具举,钳锤益密,炉鞴愈高。赵公汝愚始当涂,以隐静招师。师忻然从之,外户为之屦满。未几,平江之承天、常之华藏、真之长芦同日转使至,师曰:「吾缘法自长芦往雪峰、径山」。遂往长芦。已而雪峰果虚席,福建帅詹公体仁会诸禅探筹,一探而得师名,遂以闻于朝。师欲因之省母,亦不辞而承命,遂住雪峰三年。自雪峰过径山,凡坐十四夏,因回禄之变,筑屋甚广,事见楼公钥所为记。又倾橐益田,足以安众。师持身精勤,接物弘大,生机硬语,直指人心。禅徒之奔径山,遂不减大慧盛时。至于五缘俱契,诸福具全,又若默有所助云。临终,既奏遗偈,又贻书别常所往来者。其弟子环绕求语,师皆随根器授之。最后辞大众曰:「来未尝来,去未尝去。七十四年,月印寒渚」。遂掷笔趺化,人以为国一后身。僧腊七十四,度比丘二百馀人。嗣法若行谦、元诏、可达、南悟、端仁辈,凡五十馀人,它日必有闻于世者。师灭之夕,大风拔林,瘗骨之日,久雨顿霁。是夜塔现祥光,空中出金磬声。初,范公成大与师厚。至范公欲得师住承天,则师曰:「愿从公杖屦行,不愿承天也」。范公每谓师墨名而儒行,故余因范公知师甚详,及观师之终始一念于君师父母者,则范公之言信矣。然独于闻父之丧,当荒迷之中,反有所悟入,则佛者伟之而儒者疑之,岂亦所谓生于忧患者欤。铭曰:
人生而善,有万惟均。能尽此性,拔夷冠伦。在吾为仁,在佛为觉。理本不殊,殊以其学。蒙庵之觉,匪觉伊仁。君师父母,仁之本根。末法波流,纷孥口舌。孰知此事,初无异说。龙门雪堂,为法栋梁。灯翳而吐,由师乃光。孰振径山?孰扶佛智?我撮其实,天子之赐。
浮丘公庙灵泉记 北宋 · 张挺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卷六三、康熙《嵩山志》卷一二、《说嵩》卷二五、《金石萃编》卷一四六、乾隆《河南府志》卷八四、乾隆《偃师县志》卷二四、《偃师金石遗文补录》卷一一
崧高之下曰缑氏山,周灵王太子子晋吹笙之地也。子晋受道于浮丘公,公接而仙去,距山不远,遗冢俱存,民俗传为浮丘藏剑之所,即其巅构祠以祀焉。俯瞰道周,更为别庙,里民岁时祈报。逮至政和三年夏六月,泉出庭下,澄澈象鉴,醴甘过饴,映带清流,人初易之。俄鸥凫泳者辄死,众乃惊悟,始识景贶。病者请祷,饮之即愈,于是相与谋甃,以文塼疏为方沼,藻饰丹雘,祈向云来。洪惟永安为邑,肇自大宋,圣祖神宗,弓剑所閟,而崧高之岳,作镇中土,介邑之间,真仙所宅,灵显辈出,宜有福泽,惠施于民。稽考传记,实表国之祥。比年而来,朝廷清明,百度修举,综名覈实,礼制乐成,河清海晏,芝禾并秀,木石荐祉,元善奇功,珍符嘉瑞,史不绝书。盖由皇天眷祐,上德昭明,格致休美,以懋大业,顾不伟与!则儒学之士,竞为词章,揄扬盛事,播诸声诗,以荐郊庙,实惟时也。今灵泉出于福地,神异焯然,莫之殚载,挺虽不才,承乏州县,歌咏圣德,矧臣子之职,敢以菲陋而辞!谨著大略,以告来者。其辞曰:
崧山之阳,复岫重冈。山维缑氏,作镇其旁。蒸为卿云,舒成景光。仙圣之宅,其神无方。在昔帝子,系自周王。浮丘挹袖,绛阙扶将。夜月吹笙,乘云帝乡。鹤驭莫返,风吟松篁。遗宫庙食,宝剑珍藏。后千馀年,醴流其唐。蠲疴疗疾,起痼愈尪。惟神之惠,表国之祥。帝德广运,修明馨香。地不爱宝,大锡会昌。年谷顺成,降福穰穰。本支百世,万寿无疆。如山之崇,如泉之长。小臣作诗,德意不忘。
政和四年五月二十五日,张当世书,董颛立石,刘士□刊。
与胡邦衡侍郎铨劄子(三 乾道八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书稿》卷四
某窃闻下帷著书,不敢时为安昌客。心驰诲色,晨夕以之。方遣介具记,忽纡真帖,敬审台候动止万福,下情慰甚。闽荔频拜珍赐,亟同如丹之酒,荐诸屏摄。白糖薄少,姑实来奁,虽不足奉堕玉船之欢,亦可助调金鼎之味,当未以轻触过督之也。新元善颁,已列前缄,伏乞台察。
与张子仪总领抑劄子(三 绍熙四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一、《书稿》卷一二
某窃以首夏清和,恭惟总领少卿宠渥维新,台候神相万福。某比复状,纳令弟纲帖,方行数日而邸报至。窃审复正卿班,仍董军饷,尽还旧物,可卜隆眷,自兹持橐,无可疑者。某虽以天假依芘之幸,缘目疾心疾交作,已力控祠请,旦夕必遂,亦未知入境之日,所以未果专致贺缄。适李寿翁之子正夫部米运行,必获迎拜,略叙拳拳。馀冀相时珍毓,对扬天宠。
某少事:向蒙谕及此间财赋素号从容,某既来,知其人颇不正,上下相笼,幸免人言。自惟衰懦,素以奉法循理为心,不敢稍越常规。又连年(云云。)去年常欲恳元善少卿辍留一纲,少补不足,未蒙周旋,不敢固请。今就托李丞面禀曲折,谓如郴州戍兵旧调鄂军五百,总数岁费数万缗,而军士寒暑往来损折甚多。某向在密院,适林黄中守长沙,尝谕令改用此间诸军,自此使所省此一项支费。而本州借请折洗却费万馀缗,何所从出?漕司减折粳钱二万缗,罢桥口酒税数千缗,遂以坐困。凡某百方苦节而略不睹从容之效者,以所裁多而所支夥也。今方四月,已阙军粮,未免借兑,岂为久计?未审可因元善告新之际,许从前请否?某业为归计,渠成未知为何人之利,然一方所系,不应专为身谋也。幸值故人,敢以情告,馀续具记。
与张子仪总领抑劄子(四 绍熙四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一、《书稿》卷一二
某窃以气应黄钟,日舒化国,恭惟某官道随刚长,禄与人宜,台候动止万福。真才懿行,详试滋久,入持禁橐,不在此时乎?某幸依大芘,无从面贺,衰病废学,又不能敬占公启,谨以手劄致拳拳,尚幸台察。寒威方劲,倍祈宝御至和,对扬天宠。
某比具记,想达台听。年至、病侵、技穷、秩满,负四宜去,备尝沥恳于两社间,然后入奏丐归,谓可必遂。今诏函复下,进退维谷。最是短于理财,前到此只作一年计。不忍承例岁贪二十万缗所入,招徕伪契兴讼以困良善,一切罢去,俟后人自为之。岂料因循许时,犹未得代,遂成商君之法。来年常赋外,当办大礼十万缗,束手无措。倘用是罪去,亦幸矣。米运科拨告早行下,若比常年近郡多远郡少,则所省水脚钱一毫以上,皆是拜赐之数,敢不知归。前年初到时,略办飞虎军供给钱一项,月四百缗。荷詹元善权免二年,来正当满,继此尚须致恳,少展其期。聊预言之,猥屑惭汗。
某悚息拜问台闳宝眷,钦想均受新祉。节中例不敢讲礼,况酒如郡政,视昔尤酸薄,难容自纳败阙。辄有闽中铁丝果架一事,连山金柑三百颗,庐陵金橘千枚,临江披绵鲊五百颅,恐可助子孙上寿之一二。恃久要遂忘触突,临笔颜赧。或有委需,愿闻之。令弟主簿何时可至也?招军一节,本州当三百人,元限二年,而小民贫困,应募踵至,旦夕且发一百馀人,过此权住收以待来年。虽云破经总制钱,然在此日给及发遣川陆盘缠亦坏千缗,兹又横费之一端也。日近复添差拣汰及归正任满无替头者,增数十人,何以支吾?穷人命分恶,祇自笑耳。
按唐仲友第三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八、《朱子奏议》卷八、《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九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
〔贴黄〕奏为知台州唐仲友在任不法不公事件,除已将干连人送绍兴府司理院根勘,录案奏闻,欲乞圣慈将唐仲友先赐罢黜,仍诏有司毋得观望,严行究治事,伏候敕旨。
此项已追到铁匠作头林明供具分明,寻别具奏,伏乞圣照。
仲友差官非法估没人户财产,多是差曹格及司户赵善德,案中可见,伏乞圣照。
造假会人蒋辉,已据通判赵善伋、监押赵彦将就州宅后门捉获,臣已押送绍兴府司理院。传闻此人在此造作假会甚多,其台州解到行在诸库官会,欲乞密遣公正臣寮验其真伪,伏乞圣照。
此项已据人户潘牧缴到仲友长子手简与弟子王静,内说计嘱周士衡论分公事,及妇人李六娘诉王静及弟子鲍双入宅求嘱犯奸公事。臣追到王静、鲍双,供通委有取受诣实,寻别奏闻,伏乞圣照。
具位臣朱熹:臣昨两次具状按劾知台州唐仲友促限催税,违法扰民罪状闻奏,乞赐罢黜,及闻本人更有不公不法事件,乞候一面审究以闻。臣于今月二十三日到本州,密切体访。及先据本州通判申,并据士民陈状,皆称仲友到任以来,少曾出厅受领词状,多是人吏应褒、林木接受财物,方得签押,无钱竟不得通。以市户应世荣为耳目,令其在外刺求富民之阴事。民间初无词诉,急遣吏卒奄至其家,捕以送狱。择奸贪之吏锻炼考掠,傅致其罪,往往徒配。或请嘱既行,则又忽然纵舍,曲直轻重,初无定论。邦人畏其凶焰,无不重足而立。又本州违法收私盐税钱岁计一二万缗,入公使库,以资妄用,遂致盐课不登,不免科抑,为害特甚。又抑勒人户卖公使库酒,催督严峻,以使臣姚舜卿、人吏郑臻、马澄、陆侃为腹心,妄行支用。至于馈送亲知,刊印书籍,染造匹帛,制造器皿,打造细甲兵器,其数非一,逐旋发归乡里。其他细碎不急之物,下至鱼盐臭腐,但直一文以上,无不津致以归,笼担动十百计,络绎不绝于路。凡此皆人所共见,有口者类能言之。臣尝令本州通判赵善伋取其公库文历,自二十四日巳午间至中夜不至。据监库官司理王之纯及造买使臣姚舜卿供,每遇知州判下支单,即时关支出库。所有应干簿籍,于今日巳时知州闻得本司勾追马澄,即时尽行拘收入宅,有公库贴司俞实、张公辅、吴允中备见。之纯等曾亲往控告,知州坚执不肯付出。仲友又悦营妓严蕊,欲携以归,遂令伪称年老,与之落籍,多以钱物偿其母及兄弟。据司理王之纯供,今年五月满散圣节,方知弟子严蕊、王蕙、张韵、王懿四名知州判状放令前去,即不曾承准本州公文行下妓乐司照会。仲友身既不正,遂不能令其子弟,以至白昼公然乘轿出入娼家,交通关节,受纳财赂,曾为群不逞,就娼家欧击狼狈,而仲友不敢问。其严蕊、沈芳之徒,招权纳赂,不可尽纪。其簿历文字少经倅贰之手,惟倚临海县丞曹格及曹官范杉等。格妻与之有连姻,得出入其家,早暮无节,物论颇丑。凡此细碎污秽之迹,臣不敢缕陈,以渎天听。臣谨按,仲友身为儒生,早取科目,继登台省,为清望官。今又蒙恩出守名郡,所宜夙夜恪勤,正身率下,务以承流宣化、牧养小民为职。顾乃不思报称,公肆奸心,其刻核扰民之政,既如臣前奏所述,其贪污不法之状,又如臣今奏所陈,而近侍贵臣或未知其所为,犹以故意期之,以至交章论荐,上误宠擢。臣以职事所在,恐负使令,诚知踪迹孤危,不敢隐情惜己。其官属所言、士民所诉,与臣前后所闻大略不异。虽其曲折未必尽如所陈,然万口一词,此其中必有可信者。而观其公然占吝公库文历,不肯解送,则其衷私拆换,以盖日前侵盗入己之迹,亦有不待案验而可知者。臣更不敢差官体究,虑涉张皇,却致本人潜将文案尽底改易,无可供證。窃谓唯有付之所司,尽实根勘,则其有无虚实自不可掩。除已牒本州通判赵善伋、高文虎拘收本州自仲友到任以后至截日终应干收支文历公案,及将合干人等押送绍兴府司理院禁勘外,欲望圣慈闵此一方久罹凶害,亟诏有司毋得观望,严行究治,依法施行,以为远近四方守臣贪残不法之戒。须至奏闻者。
一、淳熙八年受纳秋苗糙米,每年是十月半后间开场,仲友信委司户赵善德,差为受纳官,公然倍取合耗,高带斛面,不半月间,善德已申所纳糙米数足。方十一月,仲友将人户未纳糙米违法高价一并折钱,人户尽用贱价粜米,高价纳官,一郡皆以为苦。至今追催所折米钱,更不顾恤朝廷上司时暂住催指挥。其收到钱虽入于籴本库收附,多是关入公库,巧作名色,支破私用。欲乞委官到州,监合干人供具去年折纳糙米月日石数,见得不恤民力,一意取钱实迹。
一、淳熙八年春,本州荒歉,抄劄诸县合赈济人户姓名,散给未尝周遍。仲友却专委人吏李回乘势监勒乡司攒具隐落丁税之人,抑勒诸乡司乘此作弊增减,成其奸计,词诉至今不已。每县添至数千人,多是失实,比常年添增五县丁产绢数千匹。在两年中,纳夏税和买绢未及七分,却并高价折钱,困及小民,无钱可纳,增起丁税,以无为有,为一州无穷之害。欲乞委官再行审实,早与除豁。其所取到添丁钱并不曾起发,不审将作何用。
一、公使库自来不许卖酒,缘添归正人,合支些小供给钱。仲友到任以来,以此为名,公库每日货卖生酒至一百八十馀贯,煮酒亦及此数。一日且以三百贯为率,一月凡九千贯,一年凡收十万馀贯。其所造酒米麦之属,既并取于仓库羡馀,而所收息钱太半不曾收附公使库钱历,并是入己。
一、自到任以来,缘公库卖酒钱额既高,督责兵官尉司逐日捕捉私造酒曲及粜糯米糯谷者。所犯之家与四邻尽是籍没赀产,以充自立赏钱格。所犯止于升合,亦不能免。两年中,破坏二千馀家。其间久系囹圄,染疫而死者甚多。所犯甚轻,并出私意,文致其罪,至于徒配,如兵士庐宗之类。阖郡军民冤恨,无一日安迹。
一、公库所入,旧例并支见任官员逐月供给及宴会之属。自两年来,却以籴本库钱拨入军资库,军资库拨入公使库,以支供给。公库之钱既富,乃巧作名色,以馈送为名,多至五百贯,少至数十贯,专委公库手分马澄支行,及书表司杨楠伪作书劄,送与官员,封角了当,却供入宅堂。又其间婺州亲戚如妻之亲兄何知县、何教授,其子之妻父曹宣教,其表弟高宣教者甚多,止宿郡斋,争受关节,以此频作宴会,无不预坐,留连数月,临行馈送各以数百千。及去年十一月,其次子娶妇,凡供帐幕帟,染破紫绫罗绢凡数百匹。从人衣衫数百领,乐妓衣服并是什物库陆侃支公使库钱,往仲友私家婺州所开䌽帛铺高价买到暗花罗并瓜子、春罗三四百匹,及红花数百斤,本州收买紫草千百斤,日逐拘系染户在宅堂及公库变染红紫。其妓弟四十馀人,都行首严蕊分真红暗花罗,馀行首分瓜子罗,其馀分春罗。每人分俵真红大袖帔子、背子、红裙、衫段、帏子各一副。一州惊骇,自来未尝有知州为妓弟制造衣服。名件不一,违法如此,尽是父子踰滥,以此取媚。其馀所染到真红紫物帛,并发归婺州本家䌽帛铺货卖。其子亲会宴集经月,姻族内外,一文以上皆取办于公库。其妓弟今夏又分纱帛衣,名件并如前。
一、仲友专委司户赵善德兼管公库,前后妄自支使,并无合破名色条例。善德将满,遂密献计,以收买米曲物料为名,于今年二月上旬一日之间支钱二万贯,皆是入己,并无他处簿书收附證照。
一、司户赵善德兼管籴本库,今年二月上旬,忽支落十馀万贯。以转运司差官点检,且欲移寄他库为名。此项钱后来即不见起发,亦不见拘收,并无下落。
一、仲友专委人吏郑榛、陈忠充财赋司,凡官赋所入,其间有不该系省及诸库收附者,尽是别作名色支破,差人往外州买银子。及收到来,即不知将作何用。及就本州置买银场,逐日监系铺户,稍违限期,无不重断。多是以所卖公库生酒钱支买,不曾附历。先是,司户赵善德及二胥吏同谋作弊,逐时于公库以犒赏为名,支钱遗赂,善德一岁至二三千缗。其妄用钱物,甚于泥沙,不可明说。其两吏所支,亦数百贯。
一、仲友少曾坐厅受领词状,间有判下人户论诉,皆系应褒、林木接受,忽自宅堂传出。尽是子弟同坐,商议判词,其父子或自相争执。弟妓早晚出入宅堂,公然请嘱,每事皆有定价,多至数千缗。又纵狱吏百端乞觅,民间冤苦,不可胜言。
一、仲友自到任来,本性喜引致奸私公事,或告首事不干己,或帏箔暧昧不明,或僧道与人有冤,并行受领,皆欲穷究根底。并不凭信狱官推司所勘,自引归花园中亭馆及宅堂后宴坐去处,亲自鞠问,语言秽媟,吏卒羞闻。当面露示其合该刑名至重之意,其弟妓与心腹人吏、住持乡僧等,内外相通,同共请托,取受货赂,不可胜计,并是子弟专决。其所诺不副者,虽已释去,复行追系,增其刑名。所需既满者,刑名虽重,结案之后,平白不断。如僧景猷犯奸事,道士祝元善亦预。景猷富厚,责赂甚重,不能应其所需,则籍没其衣钵庄产之属。祝元善因栖霞知宫姓李者以弹琴出入宅堂,首以厚赂径达,未断间先令放出,竟不断罪。李承节之妻为应扬所犯,乃外甥犯从舅母,或佃者犯主母,干连十馀人。临断时,得二千缗,平白不断。富室黄士龙、黄日新更易其妻,秽不可言,并自引上亲勘。既受其物,至今不断。凡此等事皆显然,人所共知者。
一、两狱直日,收禁罪囚,罗织枝蔓,不容狱官依法裁处,须令逐日过厅取禀己意,以为轻重高下,每事多是曲法枉断。缘此拘系既多,致死百馀人,全不顾恤。
一、仲友在乡开张鱼鲞铺,去年有客人贩到鲞鲑一船,凡数百篰,更不容本州人户货买,并自低价贩般,归本家出卖,并差本州兵级般运。其他海味,悉皆称是,至今逐时贩运不绝。
一、仲友自到任以来,关集刊字工匠在小厅侧雕小字赋集,每集二千道。刊板既成,般运归本家书坊货卖。其第一次所刊赋板印卖将漫,今又关集工匠又刊一番。凡材料、口食、纸墨之类,并是支破官钱。又乘势雕造花板,印染斑襭之属凡数十片,发归本家䌽帛铺,充染帛用。
一、仲友因修造兵器,前后发买牛羊皮穿甲及生丝打弓弩弦,支破不可胜计。其牛羊皮买来甚少,钱亦不归。所买生丝,除量支作弓弩弦用外,并发归本家䌽帛铺机织货卖。
一、仲友又因修造兵器,自造精细铁甲数副,及弓弩刀枪各十数件,收入宅堂,不知将作何用。
一、本州新报恩寺元有住持僧,诬以他罪逐去,却请乡僧介登来此住持,早晚出入宅堂,传度关节。凡五县僧寺,易换住持几遍,尽是介登保明乞差,通同接受货卖,每处必数百缗。其中皆是婺州富僧,近又有应世荣者,亦作士户状陈乞,即时给帖。其无忌惮,容小人紊乱郡政,一至于此。
一、仲友自到任以来,违法招刺厢兵,每一名必立定价,外寨兵士一百贯,在城兵士止三五十贯。下至学院子、修合医人,刊碑刊版工匠,弟妓厨子,各得干预请求。去年七月间,有外寨兵士经州下状,告论兵士周荣托仙居县丞杨浩赍钱一千贯,嘱本官厅子转求刺军十名事,虽送有司,缘钱入己,竟不追究,有案状可验。若刷具仲友自到任以来刺过厢兵人数,可照所受钱数。
一、本州贩香牙人应世荣奸猾小人,因其家资稍厚,左右引致。以曾与仲友建立生祠,乃延为上客,与之颂赞,亲自题写。世荣乃刻石誇张,因此妄作声势,出入宅堂。仲友专一信委,为心腹爪牙,凡首奸获酒,尽是世荣发之,仲友却令临海县丞将带兵卒数十人追捕。每一如此,阖郡搔扰惊走。其他挑起事端及报其私冤,罗织平人,寘于重宪,不可胜数。所断轻重,并出世荣己意,全无州郡。虽士大夫善人之家,亦被凌蔑,郡人指为殃祸。其人取受,前后不可计数,每事所得,必与其子弟分受。若非送有司勘其情犯,编配远恶去处,何以赎陷害乡土善良无穷之罪!
一、临海县丞曹格系仲友长子妻党,其人凶暴贪婪,全无忌惮。自仲友到任,倚恃至亲之故,妄作声势,凌侮同官,捶挞胥吏。凡士大夫,不问见任寄居,无不遭其谮诉。以其妻出入郡斋,日有丑恶之声传播一郡,公然不时出入宅堂,或入其子舍传度关节,百端取受。并仲友长子之妻父曹宣教者,即曹格之堂兄,往来曹格之家,通同干预公事,全无顾藉。仲友弟妇儿女妇侄不时往曹格之家饮燕,媟狎无礼,靡所不至,全无廉耻。其曹格日来纵横尤甚,每年受纳官物,皆干求差预,百端阻抑。人户所纳之物,绢必挼拶令破,绵子晒或经月,米麦必十来日宿仓,又多取合耗,人之冤苦,无所告诉。似此奸猾小吏,辄敢凭藉声势,苦虐士民,可不明正典刑!
一、仲友有三子,长曰士俊,次曰士特、士济,及其甥侄数人,随侍来此。自到任,见客则立于屏侧,引问公事则环于坐隅,或与胥吏混立,纷然干预。有签押决遣,各出己意,不容其父下笔。多因贿赂先入,其父不止,明知有公受其欺者,是非曲直,一切反戾。其父子各据弟妓,三子多出入王静、沈玉、张婵、朱妙、沈芳之家,盘合简帖,络绎道路。本州士民有得其子所与弟妓书简受关节者,亦曾连粘投状,诉于提刑行司。
一、仲友自到任以来,宠爱弟妓,遂与诸子更相踰滥。行首严蕊稍以色称,仲友与之媟狎,虽在公筵,全无顾忌。公然与之落籍,令表弟高宣教以公库轿乘钱物津发归婺州别宅。严蕊临行时,系是仲友祖母私忌式假,却在宅堂令公库安排筵会,饯送严蕊。近来又与沈芳、王静、沈玉、张婵、朱妙等更互留宿宅堂,供直仲友洗浴。引断公事,多是沈芳先入,私约商议既定,沈芳亲抱仲友幼女出厅事劝解。仲友伪作依从形状,即时宽放。如应扬犯奸等事,并是临时装点此等情态。本州亢旱,启建祈雨道场,安抚司文牒传奉圣旨,令精意祈求,非不严切,仲友却追拘收外县弟子十馀人及散乐二三十人,逐日出入宅堂,以下棋弹琴为名,公然于道场前往来。一日,寄居士民在仪门下修设水陆道场,其长子士俊自临海县丞曹格家醉归,带挟弟妓数人,于本处观视,嬉笑歌唱,无所不至。士庶叹恨,皆云太守如此,儿子又如此,如何会有雨泽感应?又因断屠日,仲友却令公厨供造法煮鸡鹅蹄肚食物入宅堂,其长子士俊又以盘合乘贮生料猪羊水鸡之类送与行首王静,人皆惊骇。缘此百姓忿怒,因士俊鬨游无节,公然捶打于弟妓家,更不敢根究。
一、仲友有婺州邻近人周四,会放烟火,其妻会下棋。仲友招唤来此,遇作州会,以呈艺为由,每次支破公库钱酒计十馀贯,前后支过钱约数百贯。妻常出入宅堂下棋,仲友却委放烟火人探听外事。如犯奸首酒等事,亦是此人在外邀求,稍不如意,即时挑发。其间又有在婺州唤到刊字碑塑佛工匠十馀人,壁截郡治堂屋安歇,支破公库钱物供赡,专是在外探刺生事。
一、仲友造置浮桥破费,支万馀贯官钱,搔扰五县百姓数月方就。初以济人往来为名,及桥成了,却专置一司,以收力胜为名,拦截过往舟船,满三日一次放过,百端阻节搜检,生出公事不可胜计。此项若不早与奏闻,行下废罢,却是本州添一税场,遗害无穷。向去复有掊刻之人,因而增添收税课额,若一两政循袭,必不肯废。此大系利害,桥成未及一年,已收过力胜钱二千五百馀贯,见有簿历可照。
一、仲友贪墨无耻,素乏廉称。到官之初,适见公使库有前政积下官钱十馀万贯,竟遂有席卷之意。乃择奸猾使臣姚舜卿为监官,并与公库手分马澄日夕握手密谋,将公库诸色官钱巧作名色支破,变转官会,并用竹笼盛贮入宅,辄先令其子节次作文字行李担押归。前后几数万缗,皆有实迹。及染造真紫色帛等物,动至数千匹,皆用官钱,托以人事为名,逐旋发归,以为货卖之资。其他不急之物,往往称是。乞追姚舜卿、马澄并帐设库专知陆侃,送清强官司勘鞠,便见著实。今来既得改除归乡,行李亦数百担,他可知矣。有雕匠姓蒋人,因造假会事发,永康县差人密来擒捕。仲友辄令兵卒劫取,反将承差人送狱絣打。永康县无如之何,径申提刑司,牒本州发遣。仲友辄作本人身死备申,至今尚在本州。其不遵法度,皆此类也。
右其通判及士民所述仲友罪状,谨件如前。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按唐仲友第四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
〔贴黄〕奏为续根究知台州唐仲友不法事件,及藏匿伪造官会人蒋辉实迹,乞付外照勘,伏候圣旨。
仲友所印《四子》,曾送一本与臣,臣不合收受,已行估计价值,还纳本州军资库讫。但其所印,几是一千来本,不知将作何用,伏乞圣察。
奏状内第十四项,系藏匿伪作官会人蒋辉,诈妄行移首尾情节,伏乞圣慈详赐省览。
此项系仲友舍匿死罪亡命奸人蒋辉,诈妄行移首尾情节,乞赐详览,即知仲友所犯,非独赃私小过而已。伏乞圣照。
臣窃见仲友本贯婺州,近为侍御史论荐,又其交党有是近臣亲属者,致臣三奏,跨涉两旬,未奉进止。深虑本人狡猾,别有计会,兼恐所司观望,或致灭裂,切乞圣明照察,严赐戒敕施行。
具位臣朱熹:臣因巡历至台州,见唐仲友委有不公不法事件,已于前月二十七日具录奏闻,仍将一行干连人送绍兴府根勘。乞诏有司毋得观望,严赐根究,依法施行,以为郡守贪残之戒。臣连日又据人户陈诉仲友不法事件,略行审究,有旋行供到情实数条。及本州公库簿历虽为仲友收藏,追索不出,今据监库官司理王之纯旋寻检到仲友拘收不尽草簿,干照年月,亦不接续,遂令库子叶志具出仲友有非法支用数目已多。及据宜人赵氏状诉,故夫郑槐昨任江东提刑日,曾按劾仲友罪状,后来寄居台州,仲友到任,怀恨不已,不支俸钱,百端凌辱,以致饮气身死。仍缴到当时劾章内事件,亦是多遣军兵,远出禁地,以捉酒为名,掠其所有财物,抑勒人户输纳十年亏欠和买役钱,拘占民船,抑载官纲,至有子告母奸,弟诉兄滥,取受关节,著意究治,种种无状事迹,一切不异于今日之所为。足以见其贪纵刻薄本于天资,而长恶不悛,日增月益,以至于今,遂肆然为无所忌惮之意,上欺君,下虐民,而专以陛下所付千里刑赏之柄为立威取货、娱悦妇人之具。臣前所奏虽已略陈其大端,今既得其实状,请摭其一二,冒死奏闻,以质前言之非妄。欲望圣慈略赐省览,降付所委推勘官司照应,催促疾速勘结,毋得少有观望,庶几可以少摅千里神人郁积之愤。惟是言语媟渎,非所宜道于君父之前,臣不胜大惧。伏惟陛下哀怜裁赦,须至奏闻者。
一、据库子叶志等供草簿内,仲友于公库支钱二万八千六百一十六贯六百八十二文,送惠与人。内一千四百八十二贯二百六十三文送妻兄,及与第二儿妇之父何知县、何教授、何宣教兄弟,系淳熙八年二月止淳熙九年四月簿内支破。
一、据叶志等供草簿内,仲友以官钱开《荀》、《扬》、《文中子》、《韩文》四书,即不见得尽馈送是何官员。
一、据叶志等供草簿内,仲友以公库钱六百九十九贯五十二文买暗花罗等,与弟子严蕊等制造衣服,其严蕊等亦已供招件数在案分明。
一、人户张见等状诉,仲友与弟子行首严蕊情涉,交通关节,及放令归去。今据通判申,于黄岩县郑奭家追到严蕊,据供,每遇仲友筵会,严蕊进入宅堂,因此密熟,出入无间,上下合干人并无阻节。今年二月二十六日宴会夜深,仲友因与严蕊踰滥,欲行落籍,遣归婺州永康县亲戚家,说与严蕊,「如在彼处不好,却来投奔我」。至五月十六日筵会,仲友亲戚高宣教撰曲一首,名《卜算子》,后一段云:「去又如何去?住又如何住?但得山花插满头,休问奴归处」。五月十七日,仲友贺转官燕会,用弟子祗应,仲友复与严蕊踰滥。仲友令严蕊逐便,「且归黄岩住下,来投奔我」,遂得放令逐便。严蕊缘与仲友密熟,有兄周召充黄岩县栏头,因被监官何承节窘拾行打,知得妹严蕊出入宅堂,凡事喜美信据,遂托严蕊写信,令人力计会传达仲友,乞辞退栏头等事。仲友遂作访闻,追上何承节并周召等六名,于七月二十一日赴州出头,押下当直司供责。仲友作周召不供何承节事情为由,当厅免断,差陈敦押下县放罢。其何承节等至今知在,未曾结绝。严蕊又供,据临海县贴司徐新等,因差在城外三路及在城总店卖酒不行,并是陪钱送纳,见经本县陈状,备申本州,乞免卖酒。许严蕊钱一百贯文省,托嘱仲友免卖。徐新先将银盏七只付严蕊作当,候得判免,备钱收取。严蕊将银盏三只就庙弄丁官人家典钱一十二贯足用过,后仲友与免总店卖酒。徐新令人力将钱三十贯文足,系严蕊同母收受,付还银盏四只,却将三只典贴与徐新,自备本利钱取赎。通计受过钱四十二贯二百四十文足。严蕊及弟子朱妙入宅打嘱仲友,免断杨准藏伉弟子张百二事,许钱一百贯文,并受过青纱冷衫段、水线鱼鲞等,供责是实。
一、据弟子行首王静供,元系长行弟子,每遇祗应筵会,多在宅堂出入无间。今年三月内,因公筵劝酒,遂与仲友男十八宣教踰滥,自后往来不绝。五月二十一日,十八宣教借马三疋与王静、严蕊、沈玉乘骑,仍将官会五道与王静支散马下人。至二十三日,行首严蕊落籍,是王静嘱十八宣教禀覆仲友补充行首,仍是十八宣教将官会五十贯文与王静支分使用,并送毛段一丈四尺。及曾将莲花纱一疋、扇子一柄、曲二十册,系学院子金琏送与王静作人事。至六月十八日,王静移过庙弄严蕊旧屋居住,节次是十八宣教到家宿卧,至四更回州。因此外人得知,多有犯事人托王静关节,说与十八宣教,得钱使用,供责是实。
一、据道士李冲虚供,本房道童丁希言,兄丁全充院虞候,仲友遣往宁海县追散乐弟子王丑奴、张百二入州祗应。内张百二不到,将丁全枷送州院根勘取受,结案断配。先凭冲虚告覆十八宣教,后再托弟子王静关节。据王静供,丁全凭邓十二付官会三十贯文,托王静入宅打嘱十八宣教。除学院子金琏并韩百九抽退官会六贯文外,王静得官会二十四贯文,还得从轻作杖一百,勒罢科断,供责是实。
一、妇人李六娘状诉,仲友非理追勘与道士王永昌有情涉,弟子王静同弟子鲍双与李六娘入宅打嘱仲友长男十八宣教。今据王静供,写批与十八宣教告仲友。又蒙将李六娘封案,王静受过钱二十贯文省,鲍双受银盏四只,钱十一贯文足,推司萧明受银盏二只。已追索银盏六只,寄收州库讫。六月内,书表司丁志、学院子金琏到王静家,言说有相知董承信妻李氏与应杨犯奸公事,送司理院结绝。今逐人在外和会,欲得免断,许王静钱一百贯文。王静写批嘱托十八宣教,后蒙杖罪赎铜。兵士谢荣欲差充学院子,许王静钱五贯文嘱托十八宣教。王五七嘱托王静,称姊夫左永因事送当直司结案,许王静官会十一贯文,将金裹钗二只作当。王静并与嘱托十八宣教,供责是实。
一、人户潘牧状,缴到仲友长男十八宣教亲书写批子与弟子王静,打嘱周士衡理分公事,与钱五十贯,收下质库,批当分明。已据王静供,系朱十九助教相托,王静委曾入宅计嘱。上件批子系仲友长男令金通引送与王静,供责是实。
一、据弟子王静供,仲友侄三六宣教同十八宣教到王静家饮酒,及与弟子沈玉情涉。据沈玉供,三六宣教先与弟子林莹、散乐弟子刘丑踰滥,今年五月内,因宴会,方与三六宣教踰滥,自后往来不绝。五月二十一日,三六宣教借马与乘骑,得钱五贯文,与直马人支分。缘此多有犯事人托打嘱关节,得钱使用。五月内,贴司王敦仁得会子一十道,嘱托仲友,蒙给贴补充帐司人吏。并鲍卜妻许钱二十贯文、说与三六宣教,嘱托仲友刺军。并三六宣教令学院子姓董人送真红纱一匹、白莲花纱一匹、青扇一柄、曲二十册与沈玉作人事,供责是实。
一、铁匠作头林明投白纸,令当厅供,系本州差在教场内打造军器。内仲友私打造衣甲二副,汤瓶三十三只,鍮石头盔二副,并系官中铁炭工力。仲友收受入己,曾支食钱三贯文、酒六瓶作送到犒设。仲友男亦曾令私打竹节铁鞭一条,监造官林路分亦各私造铁甲头盔一副,汤瓶十二只,杂物五十馀件,箭三百只。并差待缺官邢判院同监造,亦私自造刀、斧、箭、交椅,数目已多。又怒林明不与依数打造,凡九次断决小杖。路分曾遣兵士张显入行衙计嘱林明,据林明、张显供责是实。
一、仲友有婺州邻人周四,本名花康成,会放烟火,妻能下棋。仲友招来,每有宴会,以烟火撮药为名,支给钱酒。仍是仲友令男十八宣教令兵士刘德等与放单本索子,于诸司公吏仓场库务及临海县并县官、厅吏、弓手、牙人等率歛钱物。及康成日逐出入,阿刘入宅无间,上下观望,从此有犯事人托打关节。据花康成供,仲友筵会凡三十二次,使放烟火、下棋,共支官库钱一百三贯文,并酒二百一十七瓶,计价钱四十三贯二百九十文足。并率歛索子钱,得钱三百贯文。并曾为威果兵士祝信犯酒,送当直司寄禁。司理院抑勘行打管营,结案该配,将官会二十五道托虞候陈长送与唐十八宣教,得免罪名。并吴信供,母阿朱并弟吴益与邻人李念一交争,投厢解州,送当直司,却追出在室两妹吴六娘、吴九娘枷禁勘奸。承行人林木要钱一百贯打关节,吴信将金钗一只、金裹钗三只、银盏三只作当,方得将母并弟、两妹各勘杖八十。内二妹封案,吴信将钱三十贯七十陌付林木,并曾先托花康成、阿刘。并花康成受人吏陆侃引领宁海县朱秀理库本钱事,将银子计钱一百贯,并马一匹,连鞍直钱一百贯,与仲友侄三六宣教收受入己。朱秀并将官会十五道与花康成,又五十道与陆侃。并松门寨兵士谢兴不伏差使,解州,康成取钱三贯,嘱托十八宣教说与仲友,将谢兴止押下本寨交管。花康成取受院虞候陶显钱三贯文,嘱托十八宣教,差往天台县催税。花康成受弟子何蕙官会一十贯,嘱托令妹抵替回县。花康成受东阳县陈客官会五贯文,嘱托仲友侄三六宣教,令案吏出引,监索人头少欠纱钱。花康成取受仙居县公人王富官会一十贯,计嘱十八宣教,说与仲友,放令回县免罢,各供责是实。
一、据城下天庆观道士祝元善供,与陈百一娘有奸,事发,送州院禁勘结录,下法司检断,决脊杖十三还俗。托曹县丞打嘱仲友,至今不曾科断。见令元善起建盖竹洞屋宇,曹县丞受本人丹砂二百馀粒。及黄士龙与承信郎黄复妻互行通奸,送司理院根勘,欲具情犯申尚书省。系仲友亲兄慈溪宰关节,便行放出,供责是实。
一、据本州通判备应世荣家状,解到仲友亲戚高宣教绵五笼,并人力张四等二名,遂送司理,根问来历。据司理院申,已申州,牒兵官追捉高宣教,缘本人藏闪宅堂,卒未出获。及备据夏税场专拣张元亨等供,七月十二日,是本场专知陆侃家人陆允称,知州宅高宣教有绵四百屯,作空钞使印,候亲戚曹县丞上场交秤。缘提举出巡到州,未曾交纳,寄留应世荣家。今秤计二十七贯八百四十文重,并系下等不中粉药绵,每两市价直钱一百文。若纳官将钞出卖,每两得钱三百文,共合得钱□百三十五贯二百文。张元亨看验,其绵不曾经官投税,其四百屯又合纳勘合头钱一百六贯七十文。虽系孙澄于钞面使交钱印讫,即未见赍钱入库。及根问高宣教买绵钱,据公库合干人陆斌等供,五月二十三日,仲友令于公库支钱一千贯付什物库手分陆侃收买接官绢,更不曾收附什物库历,径付仲友亲戚高宣教将去。其高宣教止于七月初一日买到轻怯大绢一百十八匹,高价估钱入库,计四百九十贯九百六十五文省,尽将变染作从物使用。其馀钱五百馀贯,即未见买到物件。又据李冲虚状陈首,高宣教寄下罗一十匹、纱五匹。及据百姓夏松状首,高宣教寄下罗一十匹,纱一十匹。又据开茶店百姓蒋三乙状首,高宣教寄下纱一十匹。及弟子严蕊供,高宣教与弟子行首张婵曾在书院踰滥,其高宣教见事发觉,隐避宅堂,不伏出官,供责是实。
一、据丁志供,本州有开字匠蒋念七,名辉,系婺州人事,因伪造假会,断配台州。蒙本州拘入书院,同陈显开文字。续婺州差人缉捉蒋辉,为伪造官会,知州令蒋辉家属具状,经州陈论,婺州差来人打折蒋辉手骨,将差来公人送下州院禁勘,勒令招伏,放令公人回归婺州,自后令蒋辉在宅躲闪宿食事。臣遂索本州元行遣婺州追蒋辉公案,见得婺州义乌县差弓手刘兴、贴司刘仪带亲弟刘保及楼二赍县牒并申状,前来台州及临海县与兵马司投下,勾追蒋辉,照勘见禁黄念五等伪造官会公事。刘兴等恐蒋辉逃走,先捉下蒋辉,方敢投公文。被蒋辉同伴周安先覆仲友,令同蒋辉妄论被刘兴等打损伤骨,仍令医人徐浩妄作验状,称肩并背脊、胁、脚、手并皆打损,及伤骨蹉跌。仍令蒋辉男亚德具状称被打伤重,人命难保。仲友妄作差赵成忠抄劄口词,虚立一重案卷,却差狱子朱先追义乌县差来人刘兴等,枷项收禁,逼作打损蒋辉,传铺押回本县。仍将临海县同追弓手金信、张皋断罪勒罢,妄作将蒋辉用药医治,牢固知管。却又作去年九月二十九日,差兵士王张押蒋辉前去婺州义乌县交管,其蒋辉即不曾发遣。又诈作王张逃走,并系假作行遣。及义乌县申提刑司、转运司及婺州回牒到本州催追,并不发遣,止作根捉王张将带家属逃走,不见回报。臣昨令本州通判勾追,乃就州治后门捉到蒋辉。据供,淳熙四年在广德军伪造会子四百五十道,在临安府事发,断配台州。至淳熙七年十二月十四日,同黄念五在婺州苏溪楼大郎家开伪印六颗,并写官押及开会子出相人物,造得成贯会子九百道,与黄念五等分受,于去年二月初回归。八月十二日,婺州义乌县弓手前来追捉,躲闪在府衙中藏隐是实。臣照对蒋念七既伪造会子发觉,乃是死罪亡命之人。婺州义乌县前来追捉,仲友差人夺回,却妄作打损,收留医治,仍假作兵士姓名,管押发遣逃走,藏匿州治。不知仲友身为郡守,乃敢蓄养此辈亡命造币奸人,意欲何为?其蒋辉臣已押送绍兴府司理院,欲望圣慈特赐指挥,严加鞫治,必得其情。
一、据婺州东阳周大雅并许与供,于六月二十三日前来参谒仲友,在王八家安歇。周大雅送皱纱二匹,许与送金条纱二匹,与仲友作人事。仲友差学院子李锡、兵士叶旺当直,时复出入州衙书院。六月二十九日,同仲友男十八宣教并侄三六宣教往王静家饮酒,因外人嘱托关节。七月内,有狱子陈敦许钱二十贯文,嘱托十八宣教出引往黄岩县追人,及受外县弟子许韵等五名钱一百贯文,放归本县。并李锡许钱二十贯文,嘱托亲情俞安败酒事。李锡又许钱四十贯文,托刺厢军二名。并冯显因事被禁在狱,冯显母许钱一十贯文,及将钱二百五十文凭手分马澄就官库打供筵酒一十瓶,往弟子施韵家饮吃踰滥,供责是实。
一、据王定状诉,书表司丁志抄写假会,系蒋辉雕造。及仙居县张应龙状论丁志取过见钱,已行下本州,令将丁志送司理院禁勘。缘蒋辉先已发遣往绍兴府取勘,丁志隐讳,未伏供招。旋据承认,去年十二月,因张应龙载糯谷二十石过浮桥捉住,系黄勉嘱托丁志取受张应龙钱六十贯文九十六陌,丁志告覆仲友,遂得疏放。丁志又曾同学院子叶薷等五人并擦浴兵士打嘱十八宣教,刺打甲军兵一十名,蒙送路分厅保明。内吴信招到九名,丁志招到徐明一名,得刺军关节钱二十贯文九十六陌。衙前甘渊许丁志官会二十贯,讨差充军资库专知,供责是实。
一、据朱绰然供,五月内,同张将仕、韩天与往弟子许韵家饮酒,与石提辖交争,追送当直司招伏。仲友勘罪,朱绰然凭表兄方礼将官会三十贯文托僧义玗过送与十八宣教,并将官会五十贯文托手分陆侃送与高宣教,得免断赎铜。十八宣教又受道士李冲虚旧琴一面,供责是实。
一、仲友非法科罚人户,追纳赃赏钱,致令小民监系日久,无可送纳。遂追到财赋司人吏郭起、张谔、邓庄,截日终,具到有周念五等一百七十六户未纳酒曲赏钱一千五百八十二贯五百六十二文,有王十二等一百三十六户未纳杂色赃钱四千五百四十七贯四百九十九文,有诸军等一百八十六户未纳赎铜钱一百三十六贯二百三十文。正此歉岁,委是不应监纳,已具单名并出榜市曹,尽行除放。如官吏辄敢仍旧催索,别容按劾闻奏。
一、仲友身为郡守,当此歉岁,不能存恤饥民,乃促限催税,以宁海县押录林仅拘催夏税迟慢,断配本州牢城,致得本县人户流移,至今不绝。臣已于前奏具述。又据本州通判赵善伋申,据本州阿郑状诉,夫邵文系院虞候,今年正月抱患请假在家。押番潘寅差院虞候林益往龙泉县追会公事,因贩私盐走闪。本州更不受理取覆,在假被开拆司人吏应褒、什物库陆侃执覆知府雷例,配本州牢城不当。检照并无论诉,委是罗织罪名,本州已给据付邵文改正讫。又据妇人阿王状,男卢宗系崇节指挥兵士,六月内,因与兵士张立作闹,妄经三务陈首,到家捉酒,决脊杖二十,断配严州不当。阿王经提刑行衙番理,被本州将孙卢杲又作受过仙居县典石端三十贯文,决脊杖十五,配本州牢城不当。臣遂送本州两通判根究,据申追人吏萧籀等供招,委是元断不当。看详卢宗、卢杲,据干连人供證,委无过犯,彊勒供招,遂致决配,情实无辜。本州已改正,出给公据,付卢宗、卢杲照證着役。仍移文严州放还卢宗。又据临海县长乐乡人户沈三四、王细九、张四八状,各住乡下地名迹村江次,取州五十来里,即非禁地内人户。七月初九日,蓦有船三只,系酒务脚子杨荣等,到家捉酒。沈三四等为天旱,雇觅人工车水,虽有些少白酒吃用,即不曾将出沽卖。即被捉押,及将各家衣物搬去,拷打抑令供认罚钱三百八十贯。缘无从出,被酒务专匠林椿、陈明等妄作沈三四等在州界内卖酒,本州并从徒罪断遣,监纳赃钱。无可送纳,乞行根究。臣遂送本州通判赵善伋根究施行。据申,唤到酒匠林椿、脚子杨荣供,本务以课利沽卖迟细,本州日拘纳钱三百二十贯文。缘天气亢旱,禾稻失收,细民阙食,遂致发卖酒货不行。缘本州拘定额钱,稍或违欠,官吏得罪,不免于在城遣贩私酒之家搜捉,罚令纳钱,补趁课利。本务探问有沈三四等家在禁界外,逐人薄有家产,当用工车戽田亩之时,须有造下酒货。是林椿同专知陈明前去捉获,勒令逐人罚钱,以助课利。不纳解州,作徒罪科断,追犯酒赏钱。本州通判赵善伋点对,委是于州界外捉酒骚扰,已从徒罪断遣,目今尚行监系,追纳赏钱。当此荒旱,百姓不得安业,已将陈明等从杖一百科断,内陈明勒罢。又据临海县义城乡柯焕状,因今年正月内争分,被伯敦义计会开拆司人吏林木传状入宅堂签押,诬告焕令人力吴五七等行打女使及伯敦义。被冒役推司萧籀迎逢判府私意,枷絣拷讯,勒令供招。改送司理院勘结,将焕及母阿童各断徒刑,情实枉屈,乞行根勘事。臣遂送本州主管官根究,依法施行未到。今访闻柯敦义与柯焕父寿祺系亲兄弟,已曾分户年深。缘柯敦义自行废荡,复诬赖弟寿祺物产。本州取受关节,不与理断。柯寿祺经省部及漕司陈诉,仲友怒其番理,缘柯寿祺未归,故将其妻阿童并男柯焕非理锻炼,并科断徒罪,阖郡之人莫不怜之。按仲友在本州二年,凡非理窘拾人户,用刑轻重,尽出私意,并不遵守法令,不法不公,莫此为甚,闻者莫不切齿。
一、据本州通判赵善伋申,七月二十八日,据诸指挥众军等状,自淳熙八年十月二十四日、二十五日至目今,支散五指挥军兵糙白米,每名被专斗就廒里各减退八升,以致军人缺少口食,无处告诉,不知上件减退米归著去处。今来日下支散八月众军冬衣,闻得街巷皆言,本州尽将纳到堪好夏税绵绢担扛前去婺州,换到粗绵纰绢,各家老小委是狼狈。重念众军等如有些小情犯到州,尽被款司将本身家粮全分开阁,以致老小缺食,难以存活,乞备申施行。臣已牒两通判根究,严行止约,不得作弊。
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九。又见《朱子奏议》卷九,《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九四。)。
败:底本原注疑当作「贩」。
答尤延之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七、《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一○五
熹留玉山已半月,日望回信,冀得言归。今所遣人乃空手来,而所赐教中见喻者,又非熹之所病也。区区之意,正为礼节之间有不能彊颜者耳。如其所谓宛转者,去冬已闻之,此岂可信?政使可信,吾亦岂可为此而屈哉?老大抗拙,无复馀念于此世,顾以君臣大义未能忘怀,初欲冒进,一吐所怀,知难而退,忧则违之,今亦已矣。唯愿诸贤协赞明主进贤退奸,大开公正之路,使宗社尊安,生灵有庇,则熹之受赐厚矣。亦何必诱之以其所不欲,而彊之以其所不堪也哉?再遣此人,文字在元善处,更望垂念,便得早归,千万之幸。馀不暇及。
答吕伯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四、《山堂肆考》卷一二三
久不闻问,积有驰情。元善归承书,少慰。其后曾丞经由,亦道存问之意,为感。然久不致问讯,虽闻迁进之宠,曾不能一致贺,顾此亦未足以甚慰所望云尔。比日剧暑,伏惟尊候万福。来书诸谕差彊人意,更愿益以其大者自任,上有以正积弊之源,下有以振久衰之俗,则区区之望也。今瞑眩之药,屡进未效,其他小小温平可口之剂,固无望其有补矣。不胜畎亩私忧,辄复及此,惟高明深念之也。敬夫北归,私计甚便。近收初夏问书,云其子病。继闻音耗殊恶,果尔,殊可念也。梾仲到必已久,子重时相见否?叔度兄弟久不得书,不知为况如何。《诗》说所欲脩改处,是何等类?因书告略及之。比亦得閒刊定,大抵小序尽出后人臆度,若不脱此窠臼,终无缘得正当也。去年略脩旧说,订正为多。向恨未能尽去,得失相半,不成完书耳。《纲目》近亦重修及三之一,条例整顿,视前加密矣。异时须求一为檃括,但恐不欲入此千古是非林中,担当一分。然其大义例,熹已执其咎矣。但恐微细事情有所漏落,却失眼目,所以须明者一为过目耳。《文海》条例甚当,今想已有次第。但一种文胜而义理乖僻者,恐不可取。其只为虚文而不说义理者,却不妨耳。佛老文字,恐须如欧阳公《登真观记》、曾子固《仙都观》、《菜园记》之属乃可入,其他赞邪害正者,文词虽工,恐皆不可取也。盖此书一成,便为永远传布,司去取之权者,其所担当,亦不减《纲目》,非细事也。况在今日,将以为从容说议,开发聪明之助,尤不可杂置异端邪说于其间也。钦夫寄得所刻《近思录》来,却欲添入说举业数段,已写付之。但不知渠已去彼,能了此书否耳。近时学子有可收拾者否?近两得子寿兄弟书,却自讼前日偏见之说,不知果如何。曾丞说刘醇叟者欲来相访,而久不至,岂不成行邪?近看《论》《孟》等书,尽更有平高就低处,恨未得从容面论耳。子约昨闻欲过湖秀,今已归否?塾等拜起居。正远,千万为道自重,区区至祷。
答吕伯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三
庙碑恐未刻间尚可改,录呈一本,幸指喻。或因书径报桂林,令缓刻也。叔京家属为埋铭,方草定如此,亦以求教。此全未成,尤望斤削,然亦不必示人也。元善遭祖母之丧,遽投解官文字而归,州郡以法不许,目今进退无据。前日来问,欲请祠或寻医,劝其不若寻医。盖渠以自幼鞠于祖母,故欲如此,然亦太轻率矣。渠前日写得乱道诗数篇去,嘱其勿示人。近闻乃尝呈似子约,云已写得。切告掩藏,勿令四出为幸。
答詹体仁(仪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八、《朱子论学切要语》卷一、《考亭渊源录》卷八、《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七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三、乾隆《严州府志》卷一一四、乾隆《遂安县志》卷一○
湘中学者之病诚如来教,然今时学者大抵亦多如此。其言而不行者固失之,又有一种只说践履而不务穷理,亦非小病。钦夫往时盖谓救此一种人,故其说有太快处,以启流传之弊。今日正赖高明有以救之也。为学是分内事,才见高自标致,便是不务实了,更说甚底?今日正当反躬下学,读书则以谨训说为先,脩身则以循规矩为要,除却许多悬空闲说,庶几平稳耳。不审尊意以为如何?
答林正夫(湜)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八、《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四、乾隆《福宁府志》卷三九、光绪《福安县志》卷三五、民国《霞浦县志》卷二五
慕仰高风,固非一日。中间虽幸寅缘再见,然苦悤悤,不得款奉诲语,至今以为恨也。归来抱病,人事尽废,无繇奉记以候起居,每深驰跂。今兹杨通老来,忽奉手诲之辱,假借期许,既非愚昧之所敢当,而执礼过恭,尤使人恐惧踧踖而无所避也。虽然,高明之所以见属之意,岂若世之指天誓日而相要于声利之场者哉?况在今日而言之,尤足以见诚之至而好之笃。是以不敢隐其固陋,而愿自附于下风焉。盖尝闻之先生君子,观浮图者,仰首注视而高谈,不若俯首历阶而渐进。盖观于外者虽足以识其崇高钜丽之为美,孰若入于其中者能使真为我有而又可以深察其层累结架之所由哉?自今而言,圣贤之言具在方册,其所以幸教天下后世者,固已不遗馀力;而近世一二先觉又为之指其门户,表其梯级,而先后之学者由是而之焉,宜亦甚易而无难矣。而有志焉者或不能以有所至,病在一观其外,粗觇彷佛,而便谓吾已见之,遂无复入于其中,以为真有而力究之计。此所以骤而语之,虽知可悦,而无以深得其味,遂至半途而废而卒不能以有成耳。窃计高明所学之深、所守之正,其所蕴蓄盖已施之朝廷而见于议论之实,于此宜不待于愚言矣。然既蒙下问,不可以虚辱,而熹之所有不过如此,若不以告于门下,以听执事者之采择,则又有非区区之所敢安者。是以敢悉布之,可否之决,更俟来教,熹所虚伫而仰承也。通老在此相聚甚乐,比旧顿进,知有切磋之益。惜其相去之远,忽起归兴而不可留也。从之闻以牙痛为庸医所误,投以凉剂,一夕之间遂至长往,深可痛惜。然此亦岂医之所能为哉?德修崎岖远谪,令人动心。然闻其平居对客诵言,固每以此自必,乃今为得所愿,然所关系则不浅矣。有写其记文以来者,已属通老呈白,想亦深为废卷太息也。元善寓霅川,殊不自安,旦晚必归。子宣今日方得书也。熹气痞,不能久伏几案,作字草草,且亦未能究所欲言。临风引领,怅想亡量,惟高明察之。
答蔡季通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二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四
别后只得到丰城及宜春书,知途中诸况,足以为慰。但至今尚未闻到舂陵,复深以为悬念。每至读书讲学无可咨扣、无可告语,尤觉仰德之深也。比日恭惟尊候万福,三哥子陵一一安佳。此亦时得一哥书,八哥前日入城,亦过此。熹足病前日几作,今又小定,未知竟如何。但精神日耗,血气日衰,旧学荒芜,有退无进,恐遂没没无闻而死耳。乐书非敢忘之,但方此齰舌,岂敢更妄作耶?此书决然泯没不得,近看他人所说,更无堪入耳者。不知老兄平日与元善相处,曾说到子细处否?但恐子期不曾听得,便只似不曾说也。近因诸人论琴,就一哥借得所画图子,适合鄙意。乃知朝瑞只说得黄钟一均内最上一弦,而遽以论琴之全体,宜乎胶固偏执而无所合也。「学不欲陋」,岂不信然!偶有邵州便,托彦中附此,亦令过一哥处取安问矣。政远,千万为道自爱。
答蔡季通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二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四、《蔡氏九儒书》卷二
人还,承书为慰。又承示及行日卦爻之说,尤荷留念。即此春暖,共惟尊履万福。所苦比复如何?须鹿茸纳去,视至。《通鉴》本末并注《纲目》提要,第九、第十册以是未定,不曾写。此物甚难作,书法固不可不本《春秋》,然又全用《春秋》不得。旧有例一册,不知曾并送去了?《洪范》新说恨未得闻,俟面见以请。算工俟为寻访,然亦须立一格目,要得甚样人始得。如州县攒司,尽有能算者,但恐不能算历耳。
人还承书,知已还舍为慰。《易》图甚精,但发例中不能尽述,当略提破而籍图以传耳。陈法大略亦可见,当如近日所说,但未能洞晓其曲折耳。乐图烦更问子本,此只有十二样,而调名之多,何耶?《琴说》亦告寻便示及,千万。
登山失事,久知如此,虽遂事不谏,亦可斟酌,简其功程也。二谱已领,昨日过元善,听其弦歌《二南》、《七月》,颇可听,但恐吓走孔夫子耳。磬制乃贤者立论之失,岂可推范蜀公?蜀公若道「季通许多说著处都不推我,只这一事错了,便相执殢」,则将何词以对耶?如此护前,恐为心术之害,不但一事之失也。
《通书》注修改甚精,元来「诚几德」便是太极二五,此老些子活计尽在里许也。前后知他读了几过,都不曾见此意思。于此益知读书之难也。近得林黄中书,大骂康节数学、横渠《西铭》,袁机仲亦来攻邵氏甚急,可笑。尝记共甫说往时有亡大夫坐乞毁《通鉴》板被责,发来复官,词臣草其制,有一联云:「出幽谷而迁乔木,朕姑示于宽恩;以鸤鹗而笑凤凰,尔无沉于迷识」。此辈今亦可并按也。一笑。
前日七八九六之说,于意云何?近细推之,乃自《河图》而来(即老兄所谓《洛书》者。)。欲于《启蒙》之首增此一篇,并列《河图》《洛书》以发其端,而揲蓍法中,只自大衍以下,又分变卦图别为一篇,此卦以后虽不画卦,亦列卦名,庶几易检。幸为录示也。
《河》《洛》辨说甚详,然皆在夫子作传之后,其间极有不足据以为说者。鄙意但觉九宫之图意义精约,故疑其先出。而八卦、十数、九畴、五行各出一图,自不相妨。故有虚中为《易》,实中为《范》之说,自谓颇得其旨。今详所论,亦是一说,更俟面论。然恐卒未有定论,不若两存以俟后人之为愈也。归奇多寡不同,向时尝辱见示,无可疑者,似合附入图中。今却附还,幸便写入四象之后也。《律吕新书》并往。
题辞协律,恨未得闻,且愧其词义之不称也。《祭礼》只是于温公《仪》内少增损之,正欲商订。须俟开春稍暇,乃可为也。程氏冬至、立春二祭昔尝为之,或者颇以僭上为疑,亦不为无理。亦并俟详议也。
作肃所求,熹与其人本不相熟,今才一见耳,固不容便作书。亦见近日朋友忧道不如忧贫之切,心甚愧恐。平日所讲果为何事?而一旦小利害,便打不过,欲望其守死善道难矣。
答蔡季通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二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四、《群书考索》续集卷二、《蔡氏九儒书》卷二、道光《永州府志》卷九
中间到宅上,闻是日得子,深为赞喜。衰钝之踪素不利市,自年三十馀时,每到人家,辄令人生女,如是凡五七处。今年乃值庆门得男,则又似渐有倾否亨屯之象。既以奉庆,又窃自贺,但恨其已晚耳。夏口武昌一带形势既闻命矣,涉重湖、窥衡湘、历襄汉、下吴会,方羊而归,所得当益富。屈指计归程,冀得倾竦以听剧谈也。律准前日一哥来此,已刻字调弦而去。但中弦须得律管,然后可定。然则此器亦是乐家第二义也。阁记固难遽办,又适此数日脚气虽轻而未愈,今旦右臂下自爪掌以上连肩背无处不痛,寒热大作,其势非更数日,卒未能定。不知许教既满,彼中代者为谁?或同官中别有可托以竟此事者为谁?亦已作书报之,及与元善说,俟此间病愈,一面捻合成,当寻的便寄薛卿处与之,当无不达也。今年病虽不重,而气体极衰,至于昨日,遂至无力说话。朋友远来相守,又不欲甚孤其意,勉强应接,常虑相见之日不复更能长久。季通倦游,亦望早归,相与切磋,以尽馀年,寔所愿望。
《启蒙》修了未?早欲得之。《通书》《皇极例》等说不知已下手否?如未,幸早为之。乍归窘甚,爨无欲清之人,只欲得贤者一来,会语数日为幸。切不必多与人同,虚费又难语也。可以他意却之,不必露此。千万千万!
所苦且喜向安,亦宜更加将护也。许见访甚幸,但亦自欲一到寒泉。未能预定日子,恐或涂中相失也。此行见上,褒予甚至,言虽狂妄,亦无忤色,意谓可以少效尺寸。而事之不可料者,乃发于《先天》《订顽》之间,是可笑也。已专人自劾,及尽还江右迓兵矣。此等小小怪谬议论如猬毛而起,更不可开口,奈何?始者信书太过而阅人不广,不谓万物之灵者乃如此不灵也,奈何?更五七日,当有后命,未知如何也。元善说欲下州郡月致笔札之费,然此事亦当审处,恐此事面生,后或有悔也。
伯谏来此已两三日,初欲来日归,因与商量,约左右一来相聚。今专遣此人相挽,渠亦遣人归戒徒御,少缓一两日来矣。千万即命驾。其所论极不争多,孤城悉拔,合军并力,一鼓可克也。
中间报去,欲改文王八卦邵子说应天时、应地方说下注脚,今覆检之,不得其说。恐前说有误,却错改却印本。烦令一哥检出录示,幸甚。细详此图,若以卦画言之,则《震》以一阳居下,《兑》以一阴居上而相对。《坎》以一阳居中,《离》以一阴居中,故相对。《巽》以一阴居下,《艮》以一阳居上,故相对。《乾》纯阳,《坤》纯阴,故相对。此亦是一说。但不知何故四隅之卦却如此相对耳。此图是说不得也。闻有在陈之厄,不能有以相周,为之叹息而已。《律说》少有碍处,便不可笔之于书,此意甚善。不惟此一事而已,它事亦何莫不然也。但员径亦须更子细,如引《汉志》,由此之义起十二律之周径,恐未免有牵强处也。嘉量积处数之前,合定方深围径之数以相参验。《證辨》首章可早修定,寄来商量。此处无头,难下语也。四象之数,前日间推只自三画未成之时已具此数,盖太阳居一而含九,少阴居二而含八,少阳居三而含七,太阴居四而含六,不待揲蓍而后有也。揲蓍归奇之数,乃是揍着此数,过揲之数又是揍着归奇之数耳。近见论者专以过揲之数断七、八、九、六之说,至于归奇之数,尚不能明,况能及此乎?尝为之说曰:「四象之画,六、七、八、九之祖也。四象之次,六、七、八、九之父也。归奇者,其子也。过揲者,其孙也」。此论似不可易。又曰:「象之次自十倒数,画六而得太阴之四,以上皆然。又屈五指而计之,一与九同,二与八同,三与七同,四与六同」。此亦自然不言之妙,直是可笑,不由人安排也。不知明者以为如何?《启蒙》所疑当得面扣,然得先批示大略尤佳。归奇已具卦象,固平日所常论,但亦其中一小支节耳。盖其多寡不均,无所发明于蓍卦之说,正自不足深论也。如何如何?《律说》幸早改定,过彼即借看。或能相伴入城,途中得款曲商订尤幸也。
《中庸序》云:「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昨看此间写本脱一「吾」字,烦一哥为看,如少,即添之。此虽不系义理,然亦觉少不得也。「费隐」之说,今日终日安排,终不能定。盖察乎天地终是说做「隐」字不得(百种计较,更说不来。),且是所说「不知」、「不能」、「有憾」等句虚无恍惚,如捕风系影,圣人平日之言恐无是也(与「未之或知」、「不可能也」不同。)。不审看得如何?幸详以见喻也。
仁义之说固如来喻,但于《说卦》六画中安排,则仁刚义柔,不可易矣。仁柔义刚,又别是一说,不相参杂也。程先生谓天地间无截然为阴为阳之理,然其升降生杀之大分不可无也,正是此意。而袁于此等处都瞢然不晓,所以难说话也。修身齐家固当警省,至于有无之虑,姑直任之,不必切切介意。若此等处更放不下,即脩行转无力矣。区区于此可忧者大于老兄,然亦只得随事驱遣,瞑目之后,一切任之,亦不复属自己界分矣。《中庸》《诗传》幸速脩改示及。《中庸》更有数处,今并录呈,幸即付之也。
西山之约,一何拒客之深耶?俟武夷归,别当奉扣。然临风引领,似已闻《采薇》之歌矣。归来又得伯恭书云:「学者须是专心致志,绝利一源,凝聚渟滀,方始收拾得上」。此论甚当,不敢不以告也。吴曾文字已领,亦甚不易。但《无斁》三篇似不甚条畅耳。数日临睡读《史记》一两卷,沈着痛快,真不可及。不知永嘉诸人尊信此书,而道得言语却不相似是何故也。岂善学柳下惠者固如是耶?元吉尚未行,何耶?渠来此未尝不忠告之。但渠自不耐烦而愤然诀去,岂长者之绝子乎?季通似亦不须枉费心力。宋元宪公牢笼之事,吾所不能,而圣人亦已固有显比之训矣。若必人人赠言以悦之,岂不劳哉!
公济、伯谏得书否?某归涂过伯谏,见收公济书,大段手忙脚乱也。《大学》诚意之说已再观之,果如所论。想他书似此处多,须一一整顿也。明道遗文纳去一本。
与方伯谟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二三
便中承书,具审即日所履佳胜为慰。亲闱安问想不辍收也。惠及新茶,极感厚意。病躯更此蒸湿,却幸不动,饭食亦粗吃得。只愿且得如此,则谴何之及有以当之,他不足计也。《韩文考异》已写成未?如无人写,可恳元善转借一二笔吏,速写以来。只有此一事稍稍趋时,不可缓也。
按:闻公试帘前语否?《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四。
答詹元善(体仁)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六、《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三七、光绪《浦城县志》卷三三
雅闻左右才隽行驯,好学不倦,私窃叹慕,以为天之赋予如是,其不苟然矣。独恨未获从容,未知所学者果何学耳。世衰道丧,俗学多岐,天理不明,人心颇僻,未有甚于此时者。熹窃不自知其浅陋,方以其所闻于师友者夙夜勉焉,而志力不强,未知攸济,是以乐闻贤者之风而有望于切磨之助。伏惟益厉初心,求知所至而用力焉,有以慰此怀也。僭易,皇恐皇恐。承喻请祠之意,深所未晓。然元履已归,不知曾为办此事否。若熹之意,则以为政烦民困,正有官君子尽心竭力之时。若人人内顾其私,各为自逸之计,则分义废矣。至于盗贼公行,善良蒙害,尉捕之职也,何不忍之有?若以为实有可哀矜者,则当明言于上而求所以振业之,使不至于为盗,虽以获戾,所不辞也,又何避此而求去之亟乎?若夫祠官无事之禄,本非义理所安,前辈盖非辞尊辞富,则莫之肯为。熹之不肖,固不足言。然居此官最久,前后三请,亦皆有故,非以辞难就逸而为之也。故区区之意,愿左右少俟终更而后求之。未去之前,尽心所职,思其出于分义之所当为而无敢有厌斁之心焉,则庶乎其可以自安矣。慕用之深,不觉覼缕,伏惟有以亮之。元履一出,未能有为,然士大夫始复知天下之有正论,廉贪激懦,所助多矣。熹官期已及,坐此未敢遽出,然亦不敢有忘当世之意。贤者当有以识此心耳。未由面论,临风耿耿。
答詹元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六、光绪《浦城县志》卷三三
昨致书后,宋臣见过,能道比来贤者所诵书,若将应科目之为者,已窃忧之。又于元履处见所著书及《孟子说》,然后慨然发叹,不意贤者用心之差乃至于此!便欲致书相晓,而久不值便,以至于今,盖未尝一日不往来于怀也。夫义利之间,所差毫末,而舜、蹠之归异焉。是以在昔君子之为学也,庄敬涵养以立其本,而讲于义理以发明之,则其口之所诵也有正业,而心之所处也有常分矣。至于希世取宠之事,不惟有所愧而不敢,实亦有所急而不暇焉。今左右乃方读本经而治词业,是何外慕之重而自待之轻邪?窃谓此心不除,决无入道之理。至于谈经之际,则又专以人欲之私妄意圣贤,其言险谲乖戾,不近人理,闻之使人耳聋心悸,不谓斯言一旦而出于贤者之口也。养气之说虽不至是,然掇拾老庄荒诞之馀,以求入乎圣贤敬义之实,亦非熹之所敢闻也。前书所谓儒名而释学,潘张特其小小者耳。苏氏兄弟乃以仪、秦、老、佛合为一人,其为学者心术之祸最为酷烈,而世莫之知也。前书微发其端,盖预忧左右之将陷焉,而不知其深入之久已如此矣。感下问之勤,不忍隐嘿,不识能听之否?